【帝秀】螺旋
Chapter 78
黑纱扭头看了他一眼。从他斗笠中垂下的面纱的摆动中，紫川秀觉得他是在翻白眼。过了一会儿黑纱道：“我也没见过那种怪物。”
紫川秀刚要翻脸，黑纱继续说道：“但它与东南镇守府关系密切。我们猜，它很可能就是从里面跑出来的。”
“不是说野蛮人都来自于东大荒？”帝林开口问。
“大部分。”黑纱的语气也有些犹豫：“说是全部也没问题，毕竟刚才那东西，我觉得很难算是野蛮人的一种。”
“它不生活在东大荒？”帝林敏锐地听出黑纱的言外之意。
“不。至少我们从没见过。”这句话倒是十分笃定。
“那你怎么知道它和东南镇守府有关系？”紫川秀问。
黑色纱巾的下摆轻轻一晃：“我见过它，在东南镇守府中。”
紫川秀皱眉，刚刚不还说没见过？黑纱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没见过活的。有一些资料中有类似这东西的图像，似乎是被捍卫者们培育出来的，意图用来抵御野蛮人，但这个计划最后失败了。”
“那，为什么……”紫川秀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还潮乎乎的裤管。
“资料里提及不多。”黑纱似乎是并不意外他消失的伤口，“不过，这一点，可以用别的原因来解释。”
“别的原因？”
黑纱终于正脸朝向他：“和你身上的异样一样的原因。”
却是帝林率先反应过来。他松开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抬起来轻轻滑过紫川秀还绑着绷带的喉咙。紫川秀瞳孔一缩，顾不上痒，急切地道：“这也和东南镇守府有关？！”
黑纱点头：“你身上的异状，在林家人身上也或多或少地出现了。我们发现，有些人受了小伤，转眼就会愈合，前一天损坏的东西，第二天却又好好地放在原处。这样的现象在林氏血脉越是纯正的人身上出现的越是明显，一定是与捍卫者相关。我们认为，东南镇守府中的异样使得林氏后裔获得了一种类似‘愈合’的能力。”
愈合？紫川秀摸摸脖子，心想这可不像是愈合。
帝林却若有所思：“这种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具体时日不清楚，大概在三个月之内。”
三个月。紫川秀与帝林对视一眼，现在是八月初，三个月前，就是五月份？那时候紫川秀已经负伤了，难道这所谓的“愈合”，还有时间限制不成？
紫川秀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黑纱，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
黑纱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们再在这里闲聊，就等着跟凶狼谈天吧。”
话音未落，黑纱已经跑出去一大截。紫川秀回头一看，不知是不是他身上的血腥气太过张扬，竟引来了不少凶狼的窥伺，身后远处若隐若现地闪着点点绿光，是凶狼的眼睛。
策马跑了整整一夜，直到进入戈壁范畴，才堪堪甩掉身后坠着的野蛮人。戈壁中干热又没什么活物，大部分野蛮人并未深入，而是停留在东侧；顶着烈日穿越戈壁的又有大批因干渴死在了路上，侥幸活下来进入王国西部的野蛮人自然不会回转自讨苦吃。因此，此刻的戈壁虽说依旧是危险的无人区，但至少能让他们暂时甩脱苍蝇一样追逐血肉的贪婪蛮兽。
“歇一歇吧。”即使在烈阳直射下，黑纱依旧把自己裹得死死的，紫川秀看他那从头到脚的一身黑就觉得烫手。此刻他们已经在戈壁中走了两日，紫川秀记得上次东征，大军足足走了七八日才走出无人区，这次他们轻装简行，也要四五天才能走出荒漠。
此刻他们正在一片石林投下的阴影中躲避骄人的烈日。黑纱说此地是王国境内有名的魔鬼城，因风吹石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类似鬼哭。魔族民间有很多以魔鬼城为背景的传说，大多是什么忠诚的将领死于此处，冤魂不散，日夜嚎哭。紫川秀听过一个有些特别的，是说从前有一队商队，在王国内从东到西，贩卖货物。有一日大漠中起了沙尘暴，慌乱之下躲进魔鬼城中，却没想到那沙尘暴刮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停歇。眼看着就要被沙尘活埋，商队中的人不得已，不得不深入这片从没有人肯进入的魔鬼的老巢。然而待到风暴止歇，商队却再也没有走出这片荒漠。传说这魔鬼城中永不停止的哭声就是被活埋了的商队在徘徊。
紫川秀讲的眉飞色舞，帝林竟然也耐心地听完了。等到紫川秀讲的口渴，帝林笑道：“我也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紫川秀睁大眼睛，看着帝林。
帝林于是说：“传说魔族有三十六地狱，各道修罗。在魔族王国的边境，从前有一座城市叫做喀什来齐，传闻是某位修罗的城池，但从没有人真正地找到过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去去去。”紫川秀伸手去堵帝林的嘴，他可清楚地记得喀什来齐，这是当年第六次恒川战役中被帝林用“血与火”狠狠地洗礼过一遍的城市，远东军过后只剩焦土废墟，自然再也没人能找到这座城市了，当年他东征经过的时候还很是感慨了一番呢！帝林编故事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挤兑紫川秀，暗示他这种神神怪怪的故事不足为信。
黑纱在一边面不改色地听，当帝林说到喀什来齐的时候也看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样子。这魔鬼城在魔族如此著名的原因自然不仅是它地势独特还闹鬼，而是因为这层层风蚀岩的深处有一汪活水，是来往旅人重要的补给之地。在黑纱的带领下他们深入石林，找到了一个地势较低的洞穴，进去没多远，脚下踩着的就已经不再是黄沙与砾石，而是变作了略显湿软的泥土。
灌好水囊后紫川秀脱了衣服在水潭中清洗。他顶着这一身血污在大漠里走了两天，要不是这里实在干燥，他身上说不定都已经变味儿了。荒漠中清水是珍贵的资源，给人喝还嫌不够，自然更不可能让他清洁。黑纱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用沙子洗去身上的污垢，但衣服上浸的血却不是这样就能清除的。
他的罩衫刚泡进水里，原本清可见底的水潭立刻被搅得满是污水。蹲在岸边弯腰费事，紫川秀索性直接踩在水里，顺便也洗个澡。帝林坐在岸边，脱了靴子，挽起裤脚衣袖，同样也在清洁自己。衣服洗干净后帝林拿去一旁晾着，没了外套与腰带，紫川秀只穿着衬衣与马裤，蹲在岸边研究这珍贵的清泉。
“是活水。”紫川秀鞠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污水顺着一个特定的方向流走了，紫川秀顺着望过去，被一堵石壁挡住了视线。他走到近处，敲了敲石头，坚硬的触感，不像是人造。
“自然。”黑纱道。他甚至没怎么下水，只简单地清洁了自己的双手。紫川秀还是不明白明明他的身份在自己面前早就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了，却为什么宁愿受这种罪也要坚持缩在袍子下。
“这水，是从哪里来，又流去哪里的？”紫川秀忽然好奇心起。
“不知。”黑纱平淡地道，“曾经也有人好奇此事，试图潜入水中找寻源头，但没什么结果。”
这时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刮过。岩洞内顿时充满了呜呜的声音，若是怕鬼的听见了一定被吓得屁滚尿流，但在场的三个人却一个比一个镇定。鬼哭哪里有战场上死人盈野的景象可怕？紫川秀甚至还左右张望，试图找出这阵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帝林从水潭边起身，走到岩壁旁。他手上还湿着，贴在岩壁上感受了一下风向，指了指紫川秀左侧：“从那边来。”紫川秀顺着帝林的指向望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居然是个石洞，被几块石头挡着，第一眼居然没能看到。
“这通到哪里？”紫川秀好奇地问。
“不知。”黑纱想都不想就答道。
“你没去过？”紫川秀追问。
“我为什么要进去那里？里面想必只是石头，从没听过这里还有第二个洞口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紫川秀往洞内探去。洞内一片黑暗，即使以他的眼力，也只能看清洞口。他敢于贸然进入此处，也是因为这里根本没见过除了他们三个之外的活物，像野蛮人这种对他有威胁的东西，根本无法在这里生存。
忽然间他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紫川秀一时不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只手臂伸过来扶住他，原来是帝林跟在他后面。紫川秀拍拍胸口，接过帝林递来的火把：“吓我一跳。”
“什么东西？”帝林问。
紫川秀把火把往地上一照：“不知道，石头吧？”
脚边骨碌碌滚过的确实是块小石头。紫川秀正待往前走，那石头却断面朝上停下了。紫川秀余光扫到，觉得有些不对，蹲下身将其捡起仔细观察。
越看越不对劲。紫川秀翻来覆去地观察这块疑似石头的白色不明物，手中质感轻飘飘的，却很坚硬，非金非铁，断面十分光滑……紫川秀脑中灵光一闪，在蒙族圣地，自己不是见过那捍卫者用来打造武器的奇怪白色碎片么？这东西看质地，看颜色，简直是一模一样啊！难道这所谓的魔鬼城也与捍卫者相关？
他蹲在地上，挡住了帝林的视线。帝林奇怪地问他：“怎么了，阿秀？”
紫川秀刚要跟他说自己的发现，忽然耳边飘过一阵声音。一开始紫川秀以为那是风声，但忽然意识到这声音与风吹时的粗粝低哑的声音不同，像是个女子幽怨哀伤的哭泣声，凄凉忧伤，却有些奇异的怨恨。他忽然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却说不出在哪里听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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