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秀】螺旋
Chapter 79
那带着忧伤声色的哭泣声引得紫川秀想要探究。他望着石壁，肩膀忽然被人一拍：“怎么？”
是帝林的声音。那哭声骤然消失了，紫川秀再侧耳细听，却怎么也听不到，只剩石壁被风刮过的呜呜声响。他问帝林：“大哥，你刚听到女人的哭声了吗？”
帝林道：“你说这魔鬼城的风声？”
紫川秀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自己手里的怪异金属递给帝林，又往四处找了找，不出意料看到不少散落一地，像是石头的白色金属。他跟帝林讲了自己的经历，道：“看这数量，应该不是从东南镇守府带出来的。这所谓的魔鬼城，很可能从前也是捍卫者的基地。”
帝林接过紫川秀手里的东西，在手心里掂量一下，确实轻飘飘的，又异常坚硬。他若有所思地道：“既然有东南镇守府，那这种基地一定不止一个了。倒也不是很奇怪。”
紫川点头，又鬼鬼祟祟地凑近帝林小声道：“不用告诉黑纱。”
帝林自然没有意见。黑纱似乎并不知道此事，虽然双方暂时同行，但彼此当然毫无信任，这种秘密情报没有交换的道理。
黑纱一点都没看到他们在石洞里都做了什么。等到他们回来准备继续出发时，黑纱才问：“那后头是什么？”
紫川秀神色无异：“是死路。什么都没有。”
出了岩洞，太阳已经西斜。在沙漠中最好赶路的时段就是下午与傍晚，白天太阳直射太热，而晚上又太冷。再次看到魔鬼城中独特奇巧的石柱，紫川秀不由得问：“这地方既然有水源，怎么没有人居住呢？”
黑纱也抬头望了望那高耸的石壁，看起来层层叠叠，但实际上却是一整块大石头，被风力侵蚀成了一个沙漏的模样。上下两块连接处甚至几乎看不到石料，若有若无地接触着。
似乎是被这绮壮的景色感染，黑纱也讲起了故事：“民间也有传说，说这魔鬼城本是水草丰茂的一处富饶地，这些石柱都是当年建造的宫殿的遗迹。然而城中居民惹怒了大魔神，大魔神降下惩罚，让河流干涸，土地龟裂，雨水也消失了，再也无法种植放牧。于是原本富庶肥沃的土地变成了荒漠，没有人能在这里生存下来。魔鬼城深处留下的最后一眼泉水，就是大魔神对子民的最后一点宽恕，直到这泉水重新壮大，成为湖泊，魔鬼城才会重回世间。
“不过，根据神典记载，这片戈壁沙漠早在王国立国之前就存在了。如果这里真的曾经是座城市，其建立的时间恐怕要远远早于我们的文明，甚至是众神时代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望着脚下的荒草与孤道，一望无际的黄沙，与这片死寂的戈壁深处默默伫立着的石柱。生存在此处几乎是一个奢望，谁会相信，这里居然有可能曾经是繁华的城市呢？那些被风侵蚀大半面貌的石头默默林立着，它们似乎只是单纯的岩石，并不能看出与众神时代的科技有什么联系。然而紫川秀知道，只有石头才是能够保存得最久的东西，木料经过数十年就会腐朽，金属在几年内也会生锈，石头却可以默默地在黄沙深处等待，直到众神时代过去，最初雕凿它们的捍卫者也成为一个罕有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石头还在这里，为魔族、人类甚至是野蛮人一视同仁地遮蔽扑面而来的风沙。在这些屹立了数万年的石柱面前，人类究竟是何等的渺小呢！
帝林似乎是看出了他满腔的感慨，安慰地拍了拍小弟的手背。紫川秀转头，多么熟悉的面庞，自他的童年时代起就陪伴在身边的大哥。他过去觉得想要帝林活过来是多么贪婪的奢望，可现在帝林完完整整地在他面前，二哥斯特林也能够避开那残酷的命运，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如果真有大魔神存在，或许他这渺小的人类所许下的贪心的愿望，也不过像是这茫茫大漠中的小小一粒黄沙，被慷慨地兑现了吧。
等到黑潮结束，魔族元气大伤，家族也重新接纳了远东的存在……一个念头忽的冒了出来，有白川与明羽在，摒除了魔族的威胁，远东还真的需要自己这个异族的光明王吗？他心知要帝林放弃监察长的权位是天方夜谭，但二哥身为家族中央军统领也能够向往辞职后面包店老板的悠闲生活，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休息一下了呢？或许可以考虑接师父的衣钵，去帝都城外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
帝林看出小弟又在神游天外，他拉低紫川秀的斗篷，免得他被阳光照到眼睛，在小弟耳边低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紫川秀几乎脱口而出：“你。”他停了一下，似乎也为自己的直白感到惊讶。但他还是又说：“我在想你。”
他们之间甚少说这样不带有戏谑打趣意味的情话。帝林讶然，从后方撩开紫川秀的帽檐，看到小弟耳朵根都红了个彻底。黑纱遥遥走在前面领路，荒漠里方圆百里也没有第三个人能看到，于是帝林收紧了怀抱，将他一向最为疼爱的小弟扣在怀里，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扭向自己。夕阳即将沉下去，东方一颗惹眼的星早早升起。马蹄在黄沙上踩过留下一串蹄印，呈现深沉的蓝紫色的天幕下紫川秀不闪不避，任由对方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
又在荒漠跋涉了两日，他们才终于离开了这片死寂的无人区。不过还远远没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初入戈壁，在黄沙中几乎处处都能见到因饥渴而死的野蛮人的尸体，离开荒漠后那些被蒸干了水分的干瘪尸体不再出现，但紫川秀心知不过是换成了活生生的蛮兽。
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终于渐渐出现了绿意。这里是蒙族的领地，伏罗河自西加山脉一路蜿蜒向西，最终汇入魔族王国南方的黑海之中。正是这伏罗河带来的充沛水量遏制住了黄沙的蔓延，为居住在其两岸的蒙族提供了肥沃的牧场。
虽然眼前草浪起伏，靠近河岸边的野花开的密密麻麻，满是生机盎然之景，但紫川秀可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刚才在河边取水，远远望见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儿，还没落下，岸边嗖地一下窜出一条形似蟒蛇，但似乎长了满口尖牙的东西将那倒霉的鱼一口吞下肚子。野蛮人原本就生活在东大荒的草海之中，进入蒙族这片得天独厚的牧场，可谓是如鱼入水，加上伏罗河流域中本就生活着许多生物，野蛮人更是滋润得很。
只是这片肥沃土地养育的生灵几乎也要被数百万头野蛮人吃尽了。走出数里，紫川秀几乎没看到什么活物，昔日的牧民与牛羊群早就化作了草海下掩埋的白骨。比起有戈壁缓冲的王国西部或龟缩在魔神堡中的塞内亚人，蒙族人在面对野蛮人的袭击时显得尤为脆弱，因为蒙族人多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城市，更别提在黑潮下唯一能保护他们的坚固城墙了。
“小心。”黑纱警告他们：“这牧草长得太高，很可能有野蛮人埋伏在内，等着偷袭。”这时候紫川秀才意识到为什么林氏捍卫者会以“血眼”为名，在东大荒的草海中，能否从摇晃的草尖上分辨出究竟是风吹草动还是有野蛮人的踪迹，无疑是很重要的能力。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幸好运气不错，虽然也遇到过几次想要加餐的野蛮人，但都被紫川秀一把洗月杀干净了。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傍晚，终于来到西加山脉脚下。
不管是紫川秀还是帝林，都舒了口气。路上遇到的野蛮人大多单打独斗，都不难对付，但禁不住它们在草中隐匿身形，防不胜防。紫川秀与帝林同乘一匹马，还可以相互照应，但黑纱就比较倒霉了，他的马被一只隐在草海中的猿人抓伤了后臀，如果不是黑纱本人武艺高超，立刻一剑劈死那野兽，恐怕他们剩下的路途只能徒步了。
夜间他们在西加山脉中休息。紫川秀找到一个地势稍高，有几块大石遮挡的凹陷地方，至少足以遮风。山林中说不好有没有野蛮人出没，于是也没生火，草草吃了干粮，裹上斗篷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却被一阵声响弄醒。紫川秀本以为是帝林叫他替班，但睁眼一看夜色，似乎还没到时间。他爬起来，帝林正在他身侧，见他清醒后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紫川秀甩甩睡得昏沉的头，又听到那奇怪的声音。
“什么东西？”紫川秀比划着口型，帝林摇头示意不知，指了指黑纱原先坐着的位置，又比了个军中常用的手势，意思是说黑纱已经去查看了。紫川秀点头，屏息凝神仔细分辨了一番听到的怪声，夹在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中，低沉难辨，有几分像什么大型生物的喘息。
不管这是什么，绝对不是好东西。紫川秀轻手轻脚地捡起自己的东西塞进包裹，帝林也同样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夜色里忽的闪出一个影子，月光还算明朗，紫川秀一眼就认出是黑纱。他拉住预备拔剑的帝林，声音极低地道：“是什么？”
黑纱抄起自己的包袱，居然是一秒都不打算多呆：“快走！是暴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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